吃罢晚饭，回到教室。坐在桌前的瞬间，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倾泻而下。昏昏睡去，再醒来时，发现自己正好躲过了萝莉音老妇那张令人遗憾的脸。
换句话说，傍晚的政史课已然结束，人们正收拾着书包，四散离去。
而今天晚上，我也有了一个固定的去处。只是刚走到实验室的门前，却被一个男人挡住了去路。
“安明睿，方便说句话吗？”
北堂恺站在我的面前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。
与其说是邀请，不如说是通告。
我没有理由回绝。跟随他的脚步，来到实验室门口的天台。
或是寒冬将至，或是情随事迁，天台熟悉的风中多了几分肃杀之感。晚风吹来，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哪怕是挂着和善的微笑，北堂恺那张刻板的脸也一样令我生畏。
“我也不绕弯子了。狂犬病的情报，是你放出去的吧？”北堂恺看着远方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。
他昨晚开会时的豪言还在我脑边回转。这是一个执着于用硬学术击败敌人的家伙，也就是俗称的道德洁癖。
而此刻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，便是对我这背其意志的举动，再明显不过的“坦白从宽，抗拒从严”了。
所以说……
坦白？
怎么可能！
“狂犬病？什么东西？”
“装傻只会影响我们之间对话的效率。”
北堂恺的眼神很是坚毅，步步紧逼，不留我半点喘息地机会。
我叹了口气：“消息传的这么快吗。马晗均这家伙，还真是……”
“还真是没让你失望对吧？”北堂恺瞥了我一眼，不嗔不喜，“而且我听小枫……北堂枫说，你下午又去找鹿雪儿了？”
这家伙，盯我盯得够紧啊……
也怪不得他，毕竟在班里绝大多数人的眼里，我依旧不是什么好身份。
虽然这样想，脸上却也免不了露出不悦的神色。
“对。我也告诉了她一份情报。”我毫不避讳地说出了下午同鹿雪儿耳语的内容，“当然，也是假的。”
“马晗均在年级里的公信度确实不够。”
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，北堂恺非但没有为这令他不齿的手段大发雷霆。反倒是眯起眼睛，微微点头，开始验证这计划的可实施性。
“这话倒是不完全准确……如果连说出这句话的人都以为这句话是真的，可信度还是蛮高的。”我顿了一下，接着说道，“尤其是马晗均，他本身就是以耿直闻名，他不会说谎，同时也认识不到这个情报有多重要，所以倒不如说让他说出自己认为的实话。”
“对自己的朋友也用这种手段，我开始有些佩服你了。”脸上的微笑不知是嘲讽还是赞美，不紧不慢地接着问道，“可照你说的，以同样的手段找到鹿雪儿散播假情报，这样会引起其他班的怀疑。只是多此一举。”
“这么快就能找到这样关键的问题，你的大脑是晶体硅做的吗？”这句吐槽毫无恭维的意思在，纯粹发自衷心的赞叹。
“过奖。”声音谦谦有礼，再一次重复着问题，“你这样做，真的不会引起其他班的怀疑吗？”
“如果我告诉他们的课题各不相同呢？”
说出这句话的同时，北堂恺的眉毛忽而一挑，处变不惊的脸总算有了一点新鲜的神情：就像是那天在咖啡厅里看到北堂枫一样。
总算是让他惊讶了一把。
我忍住不让自己得意的表情太过明显，压下轻浮的声线：“马晗均和鹿雪儿都是搞体育的，开学教育的时候又在同一只小队，接触的外班人圈子有所重合。如果换做你，冰雪聪明的鹿雪儿，和老实耿直的马晗均，你更愿意相信谁？”
“马晗均，当然。”
“于是这只是一个障眼法，看似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，实际上两个都不是正确答案。能让三班相信其中之一最好，即使不能，也可以打乱他们的准备节奏。不过这都是歪门邪道，真正要赢，还要看你那套。”
“你要相信我们的实力。”
北堂恺点了点头，表情比刚来时缓和很多。
“这么说来……质询方面准备的怎么样了？你的话，不屑于去打探其他班的情报吧。”
我问出了这个我最为关心的问题。
“一款游戏，有人以寻找BUG为乐趣，也有人愿意按照游戏脚本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。这一点也不冲突。”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，对于这个问题，他显然十分敏感，“而且，我向来不认为前者是一件值得光荣的事情。”
“不不不。我没有想要说服你像我一样厚颜无耻。”自降身份的同时，我换了一个更加温婉的说法，“不过玩游戏的话，总之是要赢吧？”
“这你不必担心，质询的事，已经全权交由北堂枫负责。”
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……自我介绍的时候，她的入校特长是，生物吧？”尽管枫和恺的强悍我已领略。但如果对手升格到各班各领域专精的高手，我不敢确定她是否还能迸发出同样的能量。
“没错。IBO最年轻的金牌得主。得奖时只有13岁。”北堂恺的声音里久违地多了点神色，“不过，你不会觉得，她只会生物吧？”
不等我发出疑问，他便紧跟着说道：“她从去年开始就在一个世界前沿的医疗科研项目里做事，数学，生物，化学……这都是必修的科目。去年的IBO是她一时心血来潮参加的，加一起也只准备了一个周而已。毫不夸张地说，她的学习能力是举世无双的。她所听闻过的事情，几乎过目不忘。我敢肯定，即使置于这个学院里，论知识的涉猎量、储备量和利用率，也绝对不会有出其右者……你懂我的意思吗？”
一副要吃人的样子。
我只能讪讪地点点头。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，我还有什么理由提出任何质疑呢？
话虽这么说，有一点，我却十分不肯放心。
“不过，如果你回去告诉北堂枫要分开准备。她的话……会很难过吧？”我提醒了一句，顺便问道自己在意已久的问题，“你们两个，是兄妹吧？”
“是兄妹。”声音干脆而利落，戛然却令人无从深究。
“走吧，挺冷的。而且也是时候回去和北堂枫说这事了。”他挥挥手，结束了天台的夜谈，“放心，她虽然年纪还小，但懂事。这点我可以保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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